罗敏敏给人的感觉一贯是快乐的、轻松的,面对严肃的科研,他所表达的也是:我爱科研,科研使我快乐。


感觉喜洋洋的,我太太特意给我买了新衣服。”2016年12月14日,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罗敏敏荣获第十七届吴杨奖基础医学领域奖项,西装革履的罗敏敏乐呵呵地发表获奖感言,引起了全场会心大笑。

从本科读到博士换了叁个专业

罗敏敏的求学路上,一直在转换自己的专业:北京大学心理学学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计算机科学硕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神经学博士。

事实上,罗敏敏说:“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我的下一个课题是什么,我永远都在找一个我认为最重要、最有趣的课题,永远都在问自己:这是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

读中学的罗敏敏已经对神经生物学感兴趣,还拿过全国生物学竞赛的奖。但是,那时候正处80年代末,理论物理大热,学校里到处都挂着牛顿、李政道、杨振宁等人的照片,这对读县中的罗敏敏影响很大。那时候的罗敏敏物理学得比较好,也曾立志进北京大学学习理论物理专业。阴差阳错,高考分数不够高,罗敏敏被调剂到了北大心理学专业。

刚入学时罗敏敏也觉得有点郁闷,但是他很快喜欢上了这个专业,“因为它跟人的行为很有关系。”更重要的是,北大支持学生自由探索,所以罗敏敏当时得以选修了生物系、计算机系、电子系、物理系的课。这么多课并没有难倒罗敏敏,如果不是因为出国他还差点拿无线电的双学位。甚至如今提起来他还在后悔当时没有选化学系的课。

在北大读心理学时,人工智能的第二个高潮刚刚开始,罗敏敏师从北大心理系的沉政教授,在北大视觉听觉信息处理重点实验室做本科生课题,有部分生物的内容,更多的是用沉政教授的计算机资源做人工神经网络对信息的处理,包括视觉听觉尤其是图像信息的处理,这其中涉及到很多数学模型和编程。

后来罗敏敏收到了多所大学包括斯坦福大学的心理系研究生录取,但当时的罗敏敏对人工智能产生了兴趣,便选择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神经工程中心。然而天天模拟神经网络的罗敏敏又很好奇真正的神经网络是怎么回事,他“希望去做真正的生物”。拿到计算机硕士后,罗敏敏便进入宾大医学院读博士,跟着David Perkel做了一些真的神经细胞电生理记录后,罗敏敏发现,这才是他真正喜欢的,“因为可以直接地看到神经细胞的活动和动物行为的关系。”

正是这样的教育背景,让罗敏敏逐渐探索发现了自己爱做而且真正愿意做的事情。

如今,罗敏敏每次走进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实验室看到学生进行光学和电生理的记录时还禁不住感到兴奋,他说:“你可以看到一个动物在行为之中某些特定类型的神经细胞信号的变化,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相当于你可以窃听到对于大自然最奥妙的一个机密:神经系统的活动和行为的关系。”

对这个领域研究的热爱支持着罗敏敏,在这个过程之中,他说:“我们没有太多考虑我的研究会对这个社会有什么具体的贡献,因为基础研究更多还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用太早决定自己未来的方向

当然,年轻时的每一次学习都不会浪费,知识所带给我们的影响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罗敏敏感到过去学习的每一个专业对现在的研究都很重要。

很多从事生物学研究的学者可能不愿意讨论像人的意识这么抽象的问题,但心理学学科可以让罗敏敏站在比生物学更高的层次来看待很多研究课题,使他更愿意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分析细胞或者神经环路、电生理的数据,也可以帮助他设计动物的行为实验。计算机科学则对研究有很多实在的好处,罗敏敏实验室自己设计或改进了很多仪器和程序。至于神经科学,是罗敏敏现在的本行,毋庸置疑是很重要的。

“我很愿意告诉我的两个孩子和现在的年轻学生:不用太早决定自己的专业和未来的方向。太早决定的话,你当然可以提早准备,但是你不知道你会失去什么。”罗敏敏给本科学生上课时也经常建议他们多读一些书、多上一些课,广泛地接触一些东西是没有坏处的。“即使是当年我上的一些物理学课,比如说一度很热的混沌学理论,与我如今的实际工作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至少可以对我们的思路有一些帮助,让我意识到一些简单的算法可以产生非常复杂的结果。事实上在神经科学领域和环路里,很多复杂的行为可能是一些简单的算法迭代而完成的。”

正如罗敏敏所说,“我是做基础研究的,我的人生经历更多是在满足我自己的好奇心,而我自己也经常鼓励学生真正地由自己的好奇心驱使来做研究。” 随着年纪增长,罗敏敏有时候也在思考现在社会确实存在的很多现实的困难和问题,如果研究人员做的工作在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同时能够对这个社会有一些直接帮助,是最理想的。但是,从做研究的角度,他还是坚持认为科研本质上应该由好奇心所驱动。

取得科研成果的秘诀是快乐

罗敏敏本身就是个快乐的人,说话幽默风趣。学习和工作由好奇心驱动,科研本身也让他感到快乐。

每天的科研工作也并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样枯燥无趣,说起一天的生活,罗敏敏乐呵呵地说起流水账,“我每天早晨去得比较晚,九点左右去,吃点早饭喝点咖啡,然后读点书,回回邮件,下午会跟学生谈谈,在实验室转转,有时候高兴了,自己去做点实验。然后五点钟开始打乒乓球。一般我跟邵峰打,打完乒乓球吃晚饭。然后晚上再读会书,写点东西,锻炼一会儿就睡觉了。”

邵峰是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也是生命科学领域一位着名的科学家。问及二人球技,罗敏敏开玩笑说:“我一直觉得我好一点,当然邵峰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看法。”

在中国传统认知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信条深入人心。但是,罗敏敏认为成功的秘诀应该是快乐, “如果做科研不快乐,那做科研干啥呢?我们费这么大力气。”

罗敏敏那些离开科学领域的同学或者同事,如今大部分人都比他赚得多,“如果我还不快乐,每天愁眉苦脸,就不值得了,”耿直朴实的罗敏敏说出实在话,“科研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不停地给你乐趣。每天早晨去实验室的路上我就会觉得很丑颈驳丑,今天也许就会看到一些激动人心的事情。我们永远活在未来之中。”

尽管罗敏敏不觉得科研特别苦,也经常提醒他自己--既然做科学,就应该真正呆在在实验室。除了确实对研究有帮助的会议,他尽量不出去参加无谓的活动,而是把更多时间花在实验室里面,尽量和学生多交流。

在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开展研究工作的同时,罗敏敏也在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承担教学工作。除了给本科生上神经生物学课程,主要讲授包括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在内的感觉系统,罗敏敏还专门给清华的研究生开了一门有关神经环路研究的课程,讲授该领域最新进展以及主要的技术和模型。此外,罗敏敏在清华大学也招收博士研究生。

每次上课,罗敏敏都要从远在昌平的北生所驱车一个多小时到清华大学,但他喜欢教学,原因在于“永远可以跟新人打交道,科研也许能改变其中一部分人的人生抉择。”在美国做报告或者开会的时候,经常会有很多年前教过的学生来对他说:“罗老师,我上过您的课。”“这个时候是我自己最自豪和高兴的时候。”罗敏敏笑着说。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开自然科学领域,去工商法律领域从业。罗敏敏的两个孩子都在麻省理工学院的计算机系念本科,他们也会经常跟父亲谈起哪个行业更赚钱。罗敏敏则告诉他们得坐下来想想对哪些东西真正感兴趣,然而如同千万普通的父母一样,他也会发现说服孩子们需要很多努力。

罗敏敏希望有更多人来做科学,但是科学并不是适合所有的人。他认为如果一个人读了研究生不做科学,也是可以的,只是希望他们所经历的教育和培训对未来的人生有帮助。想了一下,罗敏敏肯定地说,“一定会有帮助。”

罗敏敏特别谈到,中国正处于研究生教育必须做某种改变的时候。因为过去十年,我们的教授位置越来越多,很多大学也在扩招,那么会有一大批年轻人成为教授,每一个人成为教授之后都招一批学生。但不可能永远有这么多位置给所有的学生,最终科研岗位会饱和。竞争越来越激烈,很多人就可能拿不到教授位置。一方面,罗敏敏说:“我觉得年轻人得接受这个现实,即获得教授或者研究员的位置会越来越困难。另外一方面我们培养他们的时候,也得慢慢地引导他们去往其他工作岗位。他们可以利用我们学到的东西去公司,自己开公司或者去公司做研发都可以。我们得开始思考这个方向了。”

“从我过去的教育经历来说,我大学每上一门课都对我有帮助。现在中国投入科研的每一分钱,最终都会对这个社会产生积极影响。”罗敏敏总结道。

罗敏敏:

神经生物学专家,长期从事哺乳动物行为的神经环路和细胞生理机制的研究工作,在感觉信号处理、情绪和行为的神经生物学编码等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他首次发现了哺乳动物嗅觉系统专门检测二氧化碳的细胞;阐释了中脑多巴胺神经元上的颁型鸟苷酸环化酶(骋颁-颁)受体在注意力缺陷和多动综合征(础顿贬顿)中的重要作用;揭示了中缝背核和五羟色胺系统在动物奖赏信号处理中的重要角色,为快感缺失导致的抑郁症和精神分裂找到了新的理论解释和治疗方向。此外,通过对内侧缰核和脚间核投射的细胞电生理和行为学的研究,他首次发现了乙酰胆碱和谷氨酸的共释放现象,同时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突触前骋础叠础产受体的兴奋机制,并明确了该通路在基于状态的行为选择和负面情绪调控中的重要角色。

文章转载自:微信 知识分子

原文题目:高考完纠结选专业?罗敏敏:不用着急决定未来


2017-06-09